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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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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治在聽說了消息之後,有些目瞪口呆:“瓊州?他們沒開玩笑吧!”

武後也是難以置信,要知道,別說是這些從小嬌養到大,即便是之前外放,選擇的也都是開發程度比較高的地方,別說是瓊州了,就算是潯陽之類的地方對於他們來說也是不肯去的,結果如今居然一個個恨不得指天畫地地說要去瓊州,失心瘋了嗎?

實際上,他們根本就是想錯了,這些家夥就算是過去,也就是過去看一下,或者是讓家裏的庶子旁支過去,他們自個是受不了那邊的生活的,反正過去是種植香料,他們又不懂什麽種地,所以,還是讓會的人過去,他們只要負責數錢就好。之前聽到李悅說起瓊州那邊能夠種植的香料,像是什麽沈香,檀香,降香之類的也就罷了,這些都屬於那種生長速度比較緩慢的木料,以前的時候,這些香料就是瓊州的貢品,但是因為瓊州那邊的情況,每年的數量非常稀少,就算是如今再過去開發,也是差不多,畢竟,這些總不能竭澤而漁。但是,像是什麽肉桂,豆蔻,八角,胡椒之類的,卻是能夠年年采摘的。他們吃過用這些香料烹調過的食物之後,對此就非常著迷,但是,這些價錢實在是太貴了,偶爾吃一次還行,經常吃的話,沒有幾家能夠承受得起,若是這些以後能夠大規模種植,就算是因為數量多,價格降下來了,但是,光是算一算權貴人家的消耗,就知道這利潤不是什麽小數目,所以,誰不上心呢?

至於瓊州那邊開發的問題,他們這麽多人了,各家都派出一些人手,有什麽麻煩是解決不了的呢?

李悅之所以將這麽多人拉上了自個的船,無非就是因為他也算是被這次的彈劾給嚇著了,一次兩次無所謂,次數多了呢?所以,他得有更多的盟友才行。宗室裏面那些大多數都是一些不穩定因素,這些家夥一個個本事不大,心倒是挺大的,歷朝歷代,李唐宗室的造反率是最高的,不過,造反成功的,那是一個都沒有,在這種情況下,還一個個不消停,也叫人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反而是現在還活著的這些駙馬,一個個都還算是消停,或者說,他們中大多數根本沒有掀起什麽波瀾的資本。程家倒是有資本,但是程家從程知節開始,一個個都特別識時務,他們從來都不會違逆大勢,所以,初唐多次風雲變幻,程家的榮華富貴從來沒有少過。

不過,這些駙馬雖說大多數沒什麽用處,但是架不住他們要麽原本就是李家的姻親,還有的就是功臣之後,他們代表的就是關隴軍事貴族和新興的貴族階層,放在李世民修改過的氏族志裏頭,他們都屬於第二等。這些人若是聯合起來,在朝堂內外都能發出非常強大的聲音。

因此,李悅對這些姐夫還有姑父們表現出了難得的耐心,他雖說不明白如今瓊州是什麽地方,但是他上輩子可是去玩過很多次的,不僅去過天涯海角,而且也參觀過那邊的植物園,博物館,雖說對於許多事情只有粗略的印象,但是放到現在,那是足夠了。

實際上在西方,如今關於那些香料的種植依舊還停留在比較原始的階段,比如說胡椒,胡椒一直到明清的時候,依舊是一種珍貴的香料,所以在明清小說裏面,裏面的人還會屯著胡椒作為硬通貨,也就是到了後來,點滿了種植天賦的種花人才研究出了大規模種植胡椒的方法,其實說穿了很簡單,就是用竹竿搭架子,這樣可以讓胡椒植株更好地接受陽光的照射,采摘起來也會更加容易。

李悅這會兒托詞自己花了一大筆錢,才從波斯商人那裏知道了那裏種植胡椒的方法,大家對此都是深以為然,這種寶貴的植物香料,種植方法自然是要保密的,李悅為此花的錢肯定不少。就像是中原這邊,很早的時候就非常重視桑蠶的保密工作,不許外流。你走私鐵器,很多時候朝廷也就是睜只眼閉只眼了,只要數量不夠大,那麽本來也不會造成太大的影響。但是你要是敢走私桑蠶,那就是砸了大家的飯碗,那真是要千夫所指的。

借助於胡椒種植技術,李悅在這門生意裏頭象征性地占了一股,另外李悅還打算在瓊州那邊大規模種植各種水果了,耐儲存一些的可以在還是青的時候就采摘下來,通過海運運輸到山東這邊,不耐儲存的直接就可以在當地做成水果罐頭或者是各種果幹蜜餞。這些都需要有足夠的人力才行,光是指望著從中原移民過去肯定是不行的,還是得讓當地的那些土人盡快漢化。

李悅提了一嘴之後,那些駙馬就是滿口打起了包票,說道:“十五郎盡管放心,其他事情咱們做不了,這些事情還有什麽不好做的,看著咱們的人好吃好喝,那些土人難道是瞎子不成!只要給足了好處,他們自然會樂意的!”這些駙馬很多原本就有鮮卑血脈,當年什麽匈奴人,羌人,羯人,烏桓人,鮮卑人,在草原上過的是什麽日子,到了中原之後,差不多都被同化了,像是現在,這些鮮卑人跟漢人沒什麽兩樣,甚至,鮮卑這個詞匯如今幾乎已經沒人提起了。所以,他們對於教化那些土人很有信心。不聽話的先揍一頓,然後再給點好處,不就得了!

等到送走了一幹意猶未盡的親戚們,李治也派人過來找李悅了,問的自然是關於瓊州的事情。事實上,對於這些親戚,李治一直以來也不知道該怎麽對待,家裏親戚太多了,就算是親上加親的那種,他也沒那麽親近。李家的皇親國戚分為兩種,一種是發家之前就有的,像是竇家,當年為了能娶到竇家女,李淵也是費了不少力氣的,但是,在李家打天下的過程中,這些老牌的親戚其實起到的作用不大,誰讓楊家跟李家也是親戚呢,這些老親橫豎誰做皇帝,都得養著他們,因此,他們沒必要將家當都砸下去。

可惜的是,如果是李淵在位的話,這些老親戚日子不會太難過,李淵這個人還是比較念舊的,但是李淵也就做了不到十年的皇帝,李世民就上位了。李世民跟那些親戚感情有限,主要是李世民手底下人才濟濟,為了安排這些人還來不及,哪有那麽多的利益分享給那些親戚。因此,李世民用李淵後來生下來的那些公主將原本這些親戚打發了之後,也就不怎麽理會他們了,上進一些的,給你個官職,做得好你就幹著,做不好你就滾蛋,最多借著駙馬的名頭給你個散職,混點俸祿,至於其他的,那就算了吧!

李世民尚且如此,李治對這些姑父就更沒什麽感情了,一朝天子一朝臣,李治雖說原本沒多少班底,但他寧可提拔那些沒什麽根底的寒門子弟,也不願意再用父親留下來的老人了。主要是這些老人除了少數幾個還算是識趣之外,倚老賣老的比較多,對他這個皇帝並不算尊重,李治又不是犯賤,也不想要跟李世民一樣,非要挽回名聲,所以,在朝堂上能忍就忍!李治覺得自己忍耐的時間足夠長了,所以,等到幹掉了長孫無忌之後,他覺得自己無需再忍了。

這些親戚嘛,這麽多代下來,成器的少,不成器的多,但是若是半點不管不顧,又有些不好,畢竟,這些都是正經的親戚,正旦大宴的都是都是能坐在前列的,他們要是過得落魄,也是丟了皇家的面子!但是要是給他們安排官職,李治又是不太甘心。現在他們居然一個個肯去開發瓊州,李治自然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實際上,中原真的不是什麽太好的地方,某種意義上來說,這裏甚至是有些貧瘠的,真正的好地方一般是在熱帶,這些地方很適合植物生長,隨隨便便一把種子撒下去,就能一年兩熟三熟。各種自然資源也非常豐富,就算是不種地,靠著采集打獵也能混個肚圓。當然,這種地方也會叫人產生惰性,畢竟,上古時期的人族之所以能夠學會農耕畜牧,無非就是因為采集的食物不夠吃,也打不到足夠的獵物,若是隨隨便便就能吃飽肚子,誰還會去琢磨如何種地呢?

但是,勤勞慣了的人不會這麽想,一想到那麽多土地根本沒有完全利用上,李治頓時就心疼起來了:“那邊真有這麽好?真要是這樣,這麽多年沒去開發那裏,簡直是造孽啊!”

李悅說道:“這些氣候濕熱的地方雖說適合耕作,但是往往蚊蟲眾多,也容易產生瘴氣,以前的時候,大家沒有看到足夠的利益,所以不想惹這樣的麻煩,如今有了足夠的利益,他們自然願意去嘗試一下。而等到真正看到了好處,大家開發南方的動力也就更足了!”

李治點了點頭,不過,他還是有些不放心,畢竟,這麽多的人口外流,別的不說,會不會影響整個中原的賦稅。

武後卻是想到了關鍵之處,說道:“這倒是不必擔心,之前安西都護府那邊種植了大量的棉花,他們舍不得直接交棉花,直接折成了錢,算起來繳納的賦稅可比種粟米高多了!以後瓊州那邊種植胡椒之類的香料也是一樣,要麽按照比例繳納實物,要麽就是按照市價折成錢財,朝廷稅入只會增長,不會降低!”至於說什麽口賦,呵呵,被世家遷移走的那些人,一個個連戶籍都沒有,全是隱戶,李治當初知道這一點的時候,差點沒直接借著這個機會,將那些世家爆捶一頓,麻蛋,當年戰亂不知道死了多少人,開國那會兒,朝廷為了增加人口,不知道出臺了多少政策,結果呢,這些世家藏著掖著,寧可放棄朝廷給的永業田,那麽多的人口就這樣一直被他們隱匿了起來,甚至,他們後來還借著分田的機會做了許多手腳,逼著不少百姓不得不賣身為奴,他們倒是得了便宜,結果朝廷這邊不知道損失了多少。

站什麽山頭唱什麽歌,屁股決定腦袋,前朝那會兒,李家其實也是這麽幹的,要不然,他們哪來那麽多可靠的人手造反呢?瓦崗寨起家的時候,靠的是饑餓的流民,而李家呢,靠的可是自家的部曲私兵。要不是他們兼並了大量的土地,隱匿了大量的人口,他們也沒這個底氣。但是做了皇帝之後,其他人這種行為就變成挖自家的墻角了,李治能樂意才怪!

“罷了罷了,既然他們有心做出點事情來,那就由得他們吧!”李治最後搖了搖頭,趁著這個機會,他也能搞清楚各個家族暗地裏頭的實力,只要摸清楚了各家的底子,以後對付起來也容易。

武後卻是對於李悅說的那些地方很感興趣,等到李治問過了之後,便詢問起了夷州的事情。比起瓊州,夷州其實離得更近一些,就在靠近福州的地方,如果瓊州能有那樣豐富的資源的話,夷州應該也不例外,武後還真是想要在這事上分上一杯羹。

李悅便將自己所知道的一點說了一下,那邊的氣候同樣很適合農業發展,另外就是,那裏因為至今沒有怎麽開發,有著大量的參天巨木,無論是用來造船,還是用來建造房屋,都是非常好的選擇。武後看起來若有所思,不過也沒多說什麽,就讓李悅回去了。

“阿武,你問夷州的事情作甚?”等到李悅離開之後,李治才問道。

武後嘆道:“還不是為了武家,聖人也知道,因著我母親是續弦,阿耶在世的時候忙於公務,也不好多管家中的事情,因此母親進門之後受足了上面兩個兄長的欺負。等到阿耶過世,兩個兄長更是變本加厲!如今我貴為皇後,對武家那邊卻是一直不知道如何是好!”

李治聽到武後這般言語,難免心生憐意,他柔聲說道:“他們待你不好,那麽你也不必理會他們。他們前程如何,與你有什麽幹系,你為他們做長遠打算,他們只當你是挾私報覆,平白落下怨言!”

武後點了點頭,說道:“聖人說得不錯,夷州再好,那也遠離中原,他們若是滿心怨憤過去,反倒是不好!這事倒也罷了,不過以前咱們不知道,如今知道,難道真的就叫他們將好地方都占了,朝廷不管?”

李治笑吟吟地說道:“朝廷做事,不比他們做事,他們遷移人口,遷的都是他們的部曲佃戶,這些人生死都在他們手裏,他們就算是不願意背井離鄉,但是也得過去。但是如果朝廷做主遷移人口,那就不一樣了,朝廷得考慮民情,他們若是不願意,難免會有諸多怨言,路上逃跑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另外,他們主家可以直接將口糧發到他們手裏,中間就算是那些管事伸手,也不敢太過分,因為這些管事也只是仆從,真要是導致路上有移民餓死了,這些管事也討不著什麽好處。可是朝廷撥的糧草,下面的人會上下其手,你撥一萬石下去,能夠有五千石落到百姓手裏,都算那些官吏有良心。遷移這種事情,跟這些家族相比,朝廷需要花費的代價遠比那些家族高得多,但是最後卻是吃力不討好,他們到了地方,過得好,是朝廷應該的,過得不好,那是朝廷無道!可若是那些家族呢,他們也會有怨言,但是到了地方之後,他們還是得指著主家吃飯,過得不好,也得忍著,過得好了,就得感恩戴德!所以啊,這種事情,咱們最好不要管,等到那邊開發得差不多了,大家都知道那邊過得好,回頭若是誰在家鄉過不下去,朝廷只要放開一條口子,他們自然會搶著過去的!”

武後看著李治的眼神帶著深深的戀慕與崇拜:“還是聖人想得周全,我是想不到這麽多的!”李治見武後這般,愈發得意起來,畢竟,就算是武後很能幹,但是關鍵地方還得自己給她掌舵,這種感覺,是其他人無法給他的!武順這會兒正好過來,在門口看到帝後二人之間溫情脈脈的模樣,她沈默了一下,悄然離去。人家是名正言順的夫妻,自個就是個偷情的,這會兒跳出來,那就是個笑話。心裏雖說什麽都明白,武順卻依舊還是有些郁郁,自從丈夫過世之後,也唯有李治給過她無比的安全感,夜深人靜的時候,她也有過幻想,如今看到這一幕,幻想卻是轟然破滅。

回到自個的殿中,賀蘭敏月正騎著一個滑板車在大殿之中呼嘯來去,清脆的笑聲傳得老遠,武順瞧著便有些心氣不順,這麽大的姑娘家,還是一副瘋瘋癲癲的模樣,雖說大唐的女兒家多半明艷張揚,不是那種一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性子,但是到了這個年紀,該學的也得學起來了,結果自個這個女兒,別說什麽貞靜了,簡直就跟一個瘋小子一般。

這般一想,武順當下就是呵斥起來:“你這丫頭,都什麽時辰了,還瘋瘋癲癲的,叫人看到了,豈不是惹人笑話!”

賀蘭敏月從滑板車上跳了下來,扶手砸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她嬉笑著跑到武順面前,說道:“阿母,我在自個的屋子玩耍,誰會笑話我,誰敢笑話我!”

武順之前憋了一肚子氣,這會兒直接說道:“什麽你自個的屋子,這是你姨夫姨母的地方,咱們就是來做客的!”

賀蘭敏月撇了撇嘴,別以為小孩子年級小,就真的什麽都不知道了,她其實知道,自個阿母跟姨夫之間有些不清不楚的關系,當然,她對此也不在意,或者說,她其實並不懂這裏面有什麽問題,在她看來,自個姨母做皇後,自個母親是夫人,就跟貴妃差不多,都是姨夫的人了,所以,這裏跟自個的家有什麽區別。

見賀蘭敏月一副不以為意的模樣,武順愈發心氣不順起來,繼而她又有些沮喪,這能怪誰呢,她自個持身不正,也難怪女兒這般,她想了想,揮退了那些宮人,拉著賀蘭敏月的手進了內室,然後說道:“你要記住,你能在宮中橫行無忌,不是因為阿母,而是因為你姨母。阿母沒什麽本事,賀蘭家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人家。要不是你姨母做了皇後,咱們母子三人還只能在弘農寄人籬下,你是不記得那時候的日子了,但是,經歷過如今這樣的生活之後,你是再也不可能回到曾經那個時候了!”

賀蘭敏月不耐煩地玩弄著披帛,將用金絲繡著精美花紋的披帛捏成一團再松開,等到武順說完之後,她才說道:“阿母,你說這些作甚,咱們以後只會越過越好的,還想著以前的事情做什麽?”

武順見女兒這般,只得明說了:“你這個年紀了,再過幾年就該說親了,那等真正的高門,是看不上你的,你最好的選擇,其實是嫁給寧王!”

賀蘭敏月驚訝地看著武順:“寧王?阿母,你開什麽玩笑,寧王,我們還得叫他一聲叔叔呢!”

“咱們這樣的人家什麽時候講究過這些了!”武順很想翻個白眼,你姨母還是聖人的庶母呢,不照樣做了皇後?

賀蘭敏月直搖頭:“我才不要呢,我不喜歡寧王,他長得雖然不錯,不過,跟我玩不到一塊去!”

武順頓時有些氣結,這是在說你的婚姻大事呢,你來個跟你玩不到一塊去,你以為成婚就是兩個人天天一起玩嗎?不過,她也算是發現了,女兒還沒開竅,因此,她也不再多說什麽了,直接說道:“不管你想要嫁誰,你現在這個樣子是不行的,就算不用你學什麽詩詞歌賦,女紅刺繡,但是管家理事的事情,你總得知道一些吧!”

聽到武順言辭堅決,賀蘭敏月很想要反駁,最後卻只好懨懨地答應了下來。

而隔著屏風,一個少年聽著母親和妹妹的言語,他不由捏緊了拳頭。

賀蘭敏之跟賀蘭敏月不同,他不是什麽沒心沒肺的性子,他知道自個母親跟聖人之間的關系,也知道這得到了皇後的默許,但是他只覺得恥辱,他內心是個非常高傲的人,他從小受夠了寄人籬下,他急切地希望自己能夠真正扛起一切,因此,他在弘文館努力讀書,將那些同窗都比了下去,他覺得自己可以理直氣壯地站在這裏,但是在母親心中,他們依舊是寄人籬下,依靠的就是作為皇後的姨母。

賀蘭敏之沒有歇斯底裏,也沒有去跟母親和妹妹說什麽,他悄悄離開,在宮中徘徊了很長時間,最終,他選了個方向走去。

李悅在看到站在自個面前的賀蘭敏之的時候,神情有些懵逼,他跟賀蘭敏之是真的不熟悉,之前幾乎就沒打過什麽交道,這位這個點跑到自個面前是個什麽意思?

“賀蘭公子……”李悅才開了口,賀蘭敏之咬了咬下唇,對著李悅屈身一拜,然後說道:“殿下叫我名字就行!敏之冒昧,還請殿下見諒!”

“都是親戚,有什麽冒昧的!”李悅幹笑了一聲,“這會兒不早了,不如進來先用頓便飯吧!”

賀蘭敏之這會兒才發現自個來得的確不是時候,但是來都來了,他硬著頭皮跟著李悅進去了。

這還真是便飯,李悅不是什麽喜歡奢侈排場的性子,他這府裏正兒八經的主子也就是他一個,一頓飯本來也吃不了多少東西,好在寧王府的廚子也算是久經歷練,很快就張羅起來,沒多久,一道道菜就端上來了。

雖說端上來的菜色香味俱全,賀蘭敏之還是有些食不知味,好半天,他才鼓起了勇氣,說道:“殿下,我能跟你幹嗎?”

李悅頓時就有些磕巴,賀蘭敏之只要不作死,前程是不會有什麽問題的,他這個年紀,正是應該讀書的時候,怎麽會生出這樣的想法來。

賀蘭敏之見李悅神情愕然,也知道自己有些強人所難,雖說李悅自個年紀還小,但是他身份不一樣,當初就藩也是事出有因,但是賀蘭敏之不同,他只是外臣之子,雖說也算是外戚,但是,他這個年紀,還真是沒到可以授官當差的時候,這會兒他要是跟著李悅跑出去,只怕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浮想聯翩。

賀蘭敏之咬了咬牙,神情有些難堪,他不知道李悅知不知道宮裏的事情,因此只是囁嚅著說道:“我出身一般,不過是仰仗著外祖母和姨母才能進入弘文館讀書,只是,想要靠著讀書出頭,談何容易。弘文館裏讀書的不是皇親就是權貴,我賀蘭敏之在裏面算什麽,就算是將來有蔭封的資格,也只是資格而已。母親和妹妹總是留在宮裏,也難免遭人閑話,我得早點立起來才行!”

李悅很想要說,你想要立起來,你找我幹什麽?不過,賀蘭敏之畢竟還是個少年人,他本來也沒有太多辦法。賀蘭家當年那般,即便如今賀蘭家想要貼上來,武順也是不會樂意的。賀蘭家早就沒落了,如今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個賀蘭僧伽,這位還是京中有名的笑話,在一眾駙馬裏頭也沒幾個人瞧得起他,何況,賀蘭僧伽這一脈跟賀蘭敏之這一脈血緣也比較遠了,根本搭不上什麽關系。賀蘭敏之想要出人頭地,要麽就是指望李治和武後,要麽也只能另外想辦法了!問題是,現在的賀蘭敏之,還真是沒那個厚臉皮,指望李治和武後給他相應的前程,這只會讓他覺得更擡不起頭來。

沈吟一番之後,李悅還是問道:“那敏之你擅長什麽?”

賀蘭敏之頓時有些尷尬,他如今還在學習之中,雖說在弘文館裏,無論是讀書,還是騎射,都算是不錯,但是,弘文館的情況大家都知道,很多都是在裏面混日子,混資歷的,太子李弘如今也在弘文館讀書,與其讀書上進,不如在太子那裏混個臉熟,回頭在東宮掛個職,仕途將來自然也就順遂了!可是,他想想李悅之前做出來的那些事情,頓時就覺得,弘文館立學的那些東西其實沒什麽用處。

見賀蘭敏之的神情,李悅心中一動,他招手叫了人過來,輕聲吩咐了幾句,不多久,就有下人捧著七八本書過來了,李悅將這些書籍放到了賀蘭敏之面前,說道:“敏之,若是明年這個時候,你將這些書都讀過,弄懂了,我就想辦法帶你去寧州!”

李悅如今就在寧州那邊莊子上搞啟蒙,他出臺了一些獎勵機制,比如說,同樣是幹活,識字的跟不識字的就不是一個待遇,認識五百個字的,跟認識一千個字的也不是一個待遇,總之就是你識字越多,你的工錢就越高。不管是對大人,還是對孩子都是一樣。莊子上的孩子,不論男女,每天都需要抽出半天時間去學習,學的自然不是什麽四書五經,而是一些簡單的數理還有邏輯方面的知識。

為此,李悅還編撰了一些自然科學和數理方面的教材,這會兒就給了賀蘭敏之一份,比起那些原本大字不識一個的普通人,像是賀蘭敏之這樣受到過這個時代精英教育的人更容易理解那些數理方面的知識,因為他們的理解能力更強。到了這個時代,李悅才意識到,人與人之間真的有著很大的不同,平民百姓是真的非常愚昧,因為他們世世代代都沒有經歷過良好的教育,也就是說,他們即便生下來的時候智力在同一條水平線上,但是腦子經常用和不用,那完全是兩個概念,一個是從小開始讀書,接受這個時代系統的教育,一個是家人從小為了生計忙碌,被放在籃子筐子裏面,估計從小就是在田間地頭長大,說不定長到兩三歲,因為父母家人生活太累,跟他們都沒幾句話說,連話都說不清楚,在智力發育得關鍵時期就出現了這樣大的區別,等到再大一些,再有見識和知識方面的差距,差別就會變得愈發明顯起來。如果在這個時候搞一次智力方面的測試普查,那麽,下層百姓的平均智商只怕要比上層要低好幾個點。就像是後世搞快樂教育,反智主義流行的某國,底層的人說出來的那些蠢話,做出來的那些蠢事,能讓種花家的人目瞪狗呆,難以置信。那種快樂教育起碼還經過基本的教育呢,如今底層哪有受教育的機會!

這種基礎教育的普及是一件比較漫長的行為,雖說李悅也沒指望從底層找出一群精英來,他一開始需要的只是一群熟練的產業工人,這裏面能有千分之一的人在這方面有天賦,已經算是運氣不錯的事情了。因此,想要推動自然科學的發展,其實最簡單的辦法還是讓如今這個社會的精英分子參與進來,可惜的是,因為種花家長期以來的官本位制度,大家讀書是為了什麽,為的就是當官,你學這些自然科學又不能當官,那大家自然就沒什麽動力了。在看到賀蘭敏之之後,李悅才意識到,像是賀蘭敏之這種不需要走科舉正途,通過自個的出身就能當官,就能有一個很好的前程的人,才是最好的選擇。只是李悅不能確定他們的接受度,像是賀蘭敏之就成了一個很好的試驗品。

賀蘭敏之並不知道自己作為小白鼠的身份,他翻看了一下面前那些裝訂整齊,印刷也很精美的書籍,雖說還沒搞清楚這裏面寫的是什麽,但是,他覺得區區七八本書而已,裏面還有那麽多的插圖,一年的時間,自己還是能夠搞明白的,因此,賀蘭敏之信心十足地表示:“敏之定然不會辜負了殿下的厚望!”

李悅笑吟吟地說道:“敏之這話言重了,言重了,這會兒別著急,回去慢慢看,若是有什麽不明白的地方,可以給我捎信,我一定會及時回覆!”

賀蘭敏之愈發激動起來,他如今遇到的人裏頭,要麽呢就是諂媚恭維的那種,因為有傳言說,武後因為不喜歡武家,所以想要將賀蘭敏之過繼給武家,讓賀蘭敏之繼承武士彟的爵位。以前的武士彟爵位不過是個郡公,而且還不是能世襲罔替的那種,像是武元慶,繼承的不過就是個縣侯,而因為武後的緣故,武士彟如今是正經的周國公,這個爵位是能世襲的,所以,只要賀蘭敏之不作死,他將來就是周國公,在這樣的情況下,許多人是很願意奉承他的。另外的呢,就是瞧不上他的,畢竟,這怎麽看都是純粹的裙帶關系,仗著姨母是皇後,刻意諂媚,尤其,武順跟李治的關系,知道的人很是不少,這愈發就叫許多自詡道德君子的人瞧不上了。比如說弘文館那些老師,賀蘭敏之讀書再好,他們對他也就是那種非常疏離的客氣,沒幾個人像是李悅一般,對他毫無偏見,還這般看重。

賀蘭敏之垂頭喪氣地過來,卻是精神百倍地回去了,武順沒有意識到賀蘭敏之的變化,倒是武後有所察覺,不過,武後對賀蘭敏之並沒有對賀蘭敏月那般親近,所以,賀蘭敏之如何,武後其實並沒有真的放在心上。

而為了給房遺愛吃一顆定心丸,李悅這邊在準備了一陣子之後,也用柑橘做了一批罐頭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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